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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一个人走了,已关机 今日关注
来源:南风窗  时间:2023-01-11 05:22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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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南风窗高级记者朱秋雨

“95后”赵零零的周六,由清晨四时半的一碗牛肉面开启。

吃下这碗面,望京的鸟儿还在沉睡,她已经出了门。跟着队伍,坐上约两小时大巴车,赵零零抵达北京南部的小众徒步目的地,青冈尖。


(资料图片)

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北京,“层峦叠嶂、怪石嶙峋”。来京工作的三年多时间,大多在疫情中度过,她经历了升职涨薪、被裁员、换工作,奔走于写字楼间。但对这座城市的植物、山脉、地理,她统统没有概念。

接下来的半天,赵零零一边沿着山脊徒步,一边摘水果。梨是黄的,山楂红了,柿子橙黄色,酸得格外酸。在驴友的介绍下,她认识了黑枣,一种表面皱巴巴、摸起来软、吃起来涩的水果。

她第一次知道,黑枣是柿子的一种,又名“野柿子”。

向山野出发,成为赵零零近两个月热爱的活动。她说,是那种行走在路上的实感、只专注脚下路的感觉让她着迷。

门头沟区,赵零零去珍珠湖踏冰的路上(受访者供图)

广州“90后”建筑师李曼也在2021年底第一次走了出去。她是公认的“宅女”。按她的说法,MBTI 16型人格中,她是ISTP。I,即内倾,I型人格更多依靠与自己独处获得能量。

李曼的很多个周末,沉浸在出租房里看电影、做饭,自得其乐,直到疫情期间,居家办公模糊了工作与生活的边界。身体呆在固定空间,精神却需要时刻在线,处理过载的工作信息。即使到了周末,她也忍不住刷手机,陷入等待指令的焦虑。

一次,社交平台给她推送山野徒步的图文,令她动了心。没有信号的山间,没有人烟的自然,给了她完全不在意工作和消息的条件。

参加完一次徒步后,李曼在2022年出了很多趟门。目的只有一个:逃离工作。

2022年,在疫情催动下,徒步、“山系生活”成为火爆的流行词。小红书曾做过评选,称户外是2022年最流行的新潮流。骑行、徒步分列年度户外趋势前二。

疫情催生的户外运动潮流,不是什么新鲜事。

非典疫情的中后期便涌现过类似的趋势,蜗居在狭窄住所抗疫的香港人突然发现,空气清新、生态良好的郊野公园是城市空间最后的“避难所”,一时间,户外运动人数暴增。在此之前,市民普遍认为爬山是辛苦的,只属于少数人的爱好。

2020年新冠疫情,香港境外游客锐减,但香港公园的接待人数,却比2019年增长了12%。

简而言之,疫情之下,每个人都想逃离封闭而压抑的环境,以寻得一个平衡身心的场所。

城市中川流不息的上班族人群

眼下,越来越多人抛离城市,投身山林云海间,疗愈自我。

疫情期间爱上爬山的北京山友逗号形容 :“我不能说这是自由,但的确自在。山野里的一切让人平静。风、雨、雪,动物、石头、 花和叶子,浪与樵石,以及跟我一样赶路的人和影子。”

逃 离

湖北女孩赵零零在今年“十一”假期,拾起了护膝和登山杖。

这些装备是她2019年来北京工作第一年时买下的,但很快被她遗忘在角落。

2021年,因为运动的旧伤累积,她患上足底筋膜炎。逛街走两公里,足底就感到酸痛。身体的不适让她极少考虑耗费体力的活动。

通过健身私教课和泡脚等方法逐渐痊愈后,2022年,赵零零逮着机会就出门活动。她学会了滑板,去攀岩馆攀岩,在秋天的公园四处散步。

滑滑板的人(广州日报记者骆昌威 摄)

疫情原因,黄金周七天无法出京。赵零零在社交平台刷到了一条徒步推荐路线:去的是京郊,北京北部密云区,攀爬明代古长城“鹿门关”。

时机合适,赵零零报名出发。

这是一段全长13公里,爬升近1000米的路线。在小红书上,鹿门关徒步是能一览“小千岛湖”密云水库、“小雅鲁藏布江”白江的网红线路。

大自然的表现没让赵零零失望。一路上,除了像鹿皮一样的山色、“千岛湖”般蓝色的水,她在山里见到了自初中后就没见过的橡子果,第一次体验吃野生板栗。

与赵零零相似,在北京的互联网工作者曹丰宇一入徒步“坑”就无法自拔。2020年底,他经朋友介绍,跟着徒步组织前往河北赤壁。

从那以后,只要周末有空,他会背上行囊,到户外行走。连朋友们找他吃饭,都要提早一周预约,否则指不定他去了山间。

在他心里,徒步拥有不同于其他运动如跑步、攀岩的魔力。每次出发前充斥着不确定性,他需要将徒步路线、天气、路况、负重等考虑周到。

一次,他计划去内蒙古看星河,临行前几日,天气预报却一直说下雨。曹丰宇坚持出发,抵达目的地后,星空黯淡,眼前出现的却是北方罕见的气候现象:远方的天幕在飘雨,他的头顶晴空万里。

“尽管出发前很焦虑,但真正走在路上只会觉得,‘还好走出来了’。”

曹丰宇因此认为,徒步带来的快乐,就在于出发本身。

电影《涉足荒野》中的太平洋(2.590, -0.02, -0.77%)山脊步道就是美国最知名的国家步道

寻找痛感

第一次徒步后,赵零零走上了很多新手都会踏入的路:添置装备。

为了防止自己三分钟热度,她立了flag:每完成一次徒步,新购置一件。

第一件购置的是登山鞋,标准是防滑、合脚。许多山友都有经历,在山林间攀爬,遇上不完全合脚的鞋子,人不仅容易累,脚会长水泡,行程充满痛苦。

给自己的第二件“礼物”是登山包。买包不是为了炫酷,而是来自她的观察:一款好的登山包不仅省力,包内还会设有不同物品的分区,让包与后背更好贴合,减少汗水的挥发。

相比之前登山的体验,更平稳的心率、更小的肌肉反应,这些进步让她相信“我有无限的能量,我的行动会让更多能量向我汇聚”。她说,徒步中的爽感来自“受虐”。在攀升过程中,肌肉和身体被刺激,这些酸痛都是活着的证明。

电影《阿甘正传》中横跨美国之旅,便是早期徒步者们的真实写照

李曼也经历了身体的疼痛。

2022年初,第一次跟团前往广州北部以登山、温泉闻名的从化区,李曼就挑战了一座“从化十登”之一的老虎头。

这是广州少有的千米高峰。为了不走回头路,团队选了一条道路崎岖、路程更长的线路。背着六瓶矿泉水上山,她只行走了不到3公里就感到体力不支。“那时真切地感到一种绝望。不断抱怨自己,到底为什么自找苦吃?”

在徒步中,不管你爬不爬得动,都只有往前爬这一条路

更让她无望的是,即使已经大口喘了粗气,脑子里听到心跳声,距离总行程结束还有4/5。

这次徒步后,她的膝盖因为过度劳损,持续了三天前所未有的疼痛。双脚也长了水泡。但李曼说,这些身体的疼痛,将她从一段时间来陷入的迷茫和倦怠中拔了出来。

过去,工作中无意义的拉扯、社会的负面事件,都在解构她脑海里理想的生活。奋斗变得虚无,生活变得单向度,她经常觉得“没意思”。

肌肉的疼痛和分泌的内啡肽,提醒了她另一个维度的世界的丰富性。

相似的感觉,上班族林凯斌2022年也体会了一番。3月,他爬了广州的网红打卡地——拥有小天池的六片山。

因为会判断方向,他很快迷上了在山里横冲直撞、开辟新路,甚至夜闯白云山摩星岭,在六片山的流石滩上徒手攀爬。“我带人去石牙顶天坑去了三次,走的都是不同路线。”

林凯斌边爬山边捡垃圾(受访者供图)

探索新路让他找回了内心的激情。“平时生活太安逸,很难找到肾上腺素上头的感觉,只有爬山可以。”

重要的是,每当山脊有风吹过,他都感到与山融为一体,而与拧巴的现实有所割裂。在山里,他可以专注脚下,对现状的不甘才会一抛脑后。

城市舒展

行走在山林与自然间,曹丰宇才意识到,自己过去有多不懂北京。

这是一座偌大的城。地铁线路星罗棋布,进京者熙熙攘攘。约朋友吃一顿饭,从朝阳到海淀,坐地铁来回都要一个多小时。这些都让他对北京感到“嫌弃”。

但出门徒步以后,北京的美开始在他眼前展现。北京西边的山峰属于太行山脉,穿过北京城北部的是靠近河北的燕山山脉。河流在这些山地发源,或者流经山地后贯穿北京城区。于是,爬到这些高处,经常能看到山水交融的景象。

随着出行次数增多,曹丰宇渐渐摸准了山的脾性。

“每年清明前后去看梨花,夏季往北走看高山草甸,秋季找地方看红叶,冬天踏冰或看冰瀑布。”

甘肃张掖的20多名户外徒步爱好者们登上山顶后欢呼雀跃

这些来自大自然的表现,让他对北京的理解变得立体。

赵零零也是在徒步后认识了舒展开后的北京。曾经,四环外的郊区,密云区、门头沟区、房山区等等,在她这里只是行政区域的概念。“这些区在什么方位,我可能都不清楚。”

踏足京郊的几座山川后,她脑海中对北京的拼图又补全了几块。“房山的山更险峻,断崖很多。门头沟的山就会相对平缓,适合长距离的徒步。别人再提起密云,我就能立马想起爬过鹿皮关。很抽象的‘北京密云区’就变成了鲜活的图景。”

徒步遇到的人,同样让赵零零感到珍惜。城市里,摇晃的车厢载着的多数是紧绷的、疲惫的身躯。“在外看到一个陌生人,他大概率是忙活自己的事情,大概率在地铁上刷手机。”而户外的人似乎没有这层疲惫。“这拨人都很开心,笑脸洋溢,看上去特别热爱生活,享受当下。”

徒步爱好者徒步登临东岠岛小坑岗山顶,在山顶尽情地释放登顶后的快乐

如果在山林间遇到困难,陌生人的善意总是自然而然地发生。“相互搭把手拉一下,或者把装备借给需要的人。”“但要是放在城市的人际交往里,你总会暗地再想想,别人帮了我,需不需要回报她一下?”

徒步的人们,让赵零零更加热爱这座城市。这样的变化契合了她26岁生日时写下的人生信条:“关注具体的事和人,沉下心、弯下腰、俯下身去接近、理解和参与,活成鲜活的人。”

在反复封控中度过2022年,她仍然活得像上了发条的小齿轮,在具体的生活中获得确幸。

李曼也在这项背离城市的运动中,找到了喘息的机会。

自从工作后,社会圈子狭窄,让她的生活显得一成不变,也就总觉得停在原地。

她住在广州北部近郊,有三个地铁中转线路的地方。在拥挤的地铁站,看着人们花很长时间通勤,拖着身体走向四面八方,她总有种愕然感——人这么辛苦赚钱,到底是为什么?

她想过裸辞去云南,在阳光明媚的地方,什么都不做,呆上一个月。

这样的念头在一次次不敢辞职的纠结中打消。后来,她又转念一想,裸辞仍是一种逃避。无法自洽的现实,难以言说的无意义感,无论如何仍需要直面。

而背离中心城区、走向远郊的路,让她拥有了一些短暂的喘息机会。

那是一种独自与宇宙对话的感觉。

“看到山里的树、农田和小花,我就仿佛听到它们说:‘别想了,先往前走吧。’”

编辑 |何承波

值班编辑|江 江

排版 | 文 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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